“刘阿姨又打110了！这回说是土方车要震塌她家的房顶。”民警小丁急匆匆推开门，告知社区警务队队长洪杰。居住在头桥街道红旗村的刘阿姨是位独居老人，性格孤僻，不爱跟人交往，所里的同志们对她的脾气都略有所闻。

不到10分钟，洪杰等人就赶到了刘阿姨住的小院。小院门前的机耕路上，除了土方车经过留下的深深车轮印，就剩扬尘覆盖的乱石砾，路旁的香樟树无力地耷拉着枝叶。

刘阿姨用报纸小心翼翼地将掉落的墙皮收起，又拽着洪队指向墙根，“看看这裂缝！”

“刘阿姨，您先消消气，我就是来给您解决这件事的。”顺着刘阿姨的指引，洪队进了屋，对现场进行仔细拍摄取证。

二十平方米的老屋里，唯一像样的家具是包着碎花布的弹簧沙发，露出一截的弹簧上还缠着胶布。天花板上，老式吊扇的叶片间卡着一个塑料袋，鼓鼓囊囊地装着被震落的墙灰。每当屋外有土方车经过，屋内的吊扇就进入了震颤状态，墙灰也随之簌簌落下。

开春了，距离老宅不到50米处有近百亩的鱼塘。农户们都忙着翻新鱼塘，土方车满载着新泥一趟趟来回，忙得热火朝天。

洪队望向窗外的路，若有所思。

几天后，他带着测量数据和房屋裂缝的照片，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召开了协调会。运营土方车的杜老板皱着眉头看向洪队，“洪警官，绕道主路得多跑五六公里。一天几十趟车，油钱都够我喝一壶的！”

杜老板的反应在洪队意料之中，他顺势将照片推到杜老板面前：“这都是几十年的老农宅，地基薄，哪经得住你这几十吨的车天天震？”

村支书趁机递过茶水：“老杜啊，当年你爹盖厂房，全村人可都出过力的。”见杜老板沉默，洪队跟上一句：“你要真把房子震塌了，赔偿金可比油钱贵百倍……这样行不？村里出面给协调个临时堆料场，少绕两公里，下午我带你去看看。”杜老板盯着裂缝照片半晌，最终松了口。

“刘阿姨，今天村里带人来装限高杆，以后大型车辆都会绕行这里。”天空飘着细雨，刘阿姨打着伞站在小院外张望。

装完限高杆，洪队进屋瞅着老屋里的吊扇，已经没有墙灰落下了。“这吊扇还是老伴生前装的……”刘阿姨低声说着。土方车的事情解决了，但洪队知道仅仅解决这个问题还不够。

洪队顿了顿，“刘阿姨要是觉得闷，可以去村里的活动中心，那里有很多老人一起下棋、打牌。”

刘阿姨摆摆手，“我这个人脾气不好，跟人处不来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，“以前……以前我老伴在的时候，我也不是这样的……”洪队发现，也许刘阿姨自己才是这栋老屋里最深的那道裂痕。

从那以后，他一有空就会去刘阿姨家串门，听一听她的唠叨，跟她聊聊家常。起初，刘阿姨还有些戒备，说话总是带着刺。渐渐地，她对洪队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。

“洪警官啊，你看我这菜种得多好。”刘阿姨指着后院的菜地，眼里闪着光，“就是最近叶子有点发黄，是不是该施肥了？”

“是该施肥了，我明天来帮您。”

现在刘阿姨常打电话来，声音不再尖利得像警报器。有次推开她家门，弹簧沙发上裹上了新的碎花布，旁边还多了两把折叠椅，“这是给来串门的老姐妹准备的。”

屋墙上的裂缝早已被修复，孤独的裂痕也被细碎的脚步声逐渐填满。洪队处警路过，刘阿姨遥遥打着招呼，脸上的笑容胜似路边盛开的油菜花。

（作者单位：上海市公安局奉贤分局）